澎湃新闻记者 杜海燕 卫瑶 实习生 张奕宁
人类发明来防AI的验证码，复杂到连人类自己都招架不住。
“验证码里点选画面中的文字歪歪扭扭的，辨认起来还挺费劲的，如果这时后面的车还按喇叭或者闪灯催我，就更加着急不安了。”陈祥在商场停车场付费准备离开时，跳出的验证码让他有点崩溃。
被验证码逼疯的用户不是个例。
网友@_Kiku温和的白开水：“评论一次验证一次，我真的受够了。”
网友@_吃一颗荔枝吗_：“这个验证码，真的生怕有人能点对了。”
我们尝试测试了各大网站和APP，发现现在的验证码变得越来越复杂了，考验的内容也五花八门。
早在2010年，一项来自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大规模用户研究显示，普通用户平均需要9.8秒才能解决一个图像验证码，完成一个语音验证码则要花上28.4秒。
到了2024年，一项关于用户对验证码的感知研究显示，在近150位被调查的互联网用户中，只有35%的用户总能一次性顺利通过验证码。而46%的用户会在验证码多次失败后放弃使用网站。
展开剩余86%拦截AI的验证码，如今频繁考倒了人类。验证码为什么越来越复杂？
绝大多数验证码，AI都能破解了
“验证码底层的难度假设是基于一个人工智能问题”，路易斯·冯·安说道。
这位语言学习类APP多邻国的创始人，在2000年，为了帮助雅虎摆脱垃圾邮件的攻击，与团队一起设计出一套系统：通过扭曲字符来区分人类与机器。 这，便是验证码（CAPTCHA）的雏形。
恐怕连路易斯·冯·安也想不到，此后20年，验证码与AI的“攻防战”竟会如此焦灼。
从扭曲字符到点击图像、从简单算数题到滑块拼图，再到近几年的行为验证....... 可无论验证码怎么变，几乎都没扛过几年就被破解了。
同时，在2023年的一项研究中指出：无论是文本验证码、图像识别、点击任务，还是滑动拼图， AI在破解速度和准确率上，都全面碾压人类。例如，在处理文本类验证码任务时，人类耗时15.3s，最高正确率为84%；而机器人仅需0.9s，最高正确率便达99.8%。
2024年7月一名网友在微博发帖感叹：“随着AI变得越来越聪明，未来的验证码可能会复杂到大部分人类都答不出来。”
对此，当前部分验证码通过采用 “AI对抗AI” 的逻辑实现了技术升级；也有一部分验证码的底层逻辑发生了转变，从过去的“看你有几分像机器”转向如今的“看你有几分像人”。
例如，Google于2018年推出无感验证，reCAPTCHA V3，相对于之前的版本，V3完全不用用户接受测试，无需任何主动操作，而是通过用户上网的行为数据（如鼠标移动、滚动、点击、停留时间等）来判断访问者是否为人类。但是，验证码变得更加友好了，用户却让渡了个人数据。
对抗AI的验证码，也在无形中训练了AI
路易斯·冯·安曾算过一笔账：全体人类每天约耗费50万小时在输验证码上，而一个人80岁的人生总时长也不过约70万小时。
为了让这些时间变得有价值，路易斯·冯·安在2007年创建了reCAPTCHA。旨在借助验证码形式来弥补光学字符识别（OCR）技术缺陷，并助力《纽约时报》完成了自1851年以来1300万篇文章的数字化。
2009年，谷歌以大约278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reCAPTCHA，开始为Google图书和Google新闻档案搜索等大型文本扫描项目提供支持。
此后，谷歌进一步拓展技术应用场景：依托谷歌街景的图像资源，让用户识别门牌号等标识信息，相关数据也被用于训练Waymo自动驾驶技术等AI模型。
法国《巴黎人报》报道称，谷歌的算盘打得很精：既能借此增强其搜索引擎所收录网站的安全性，又让全球用户免费贡献了“劳动力”。
美国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研究人员初步估算，在2009年之后的13年里，用户在输入谷歌验证码上，共计消耗了8.19亿小时。按美国联邦最低工资7.5美元/时计算，这相当于谷歌省下了至少61亿美元的工资。而此次估算值，据研究人员称，也仅仅是较为保守的下限。
不仅如此，还有一些公司和研究机构公开了带有人工标注的验证码图像数据集，专门供开发者和研究人员训练、测试AI模型。
比如，GTS.AI提供了一个包含上万张Google reCAPTCHA V2图像的数据集，其中超过500张经过人工标注，专门用于训练像YOLO这样的物体检测模型。
图片来源：GTS.AI 官网
就国内而言，也存在借助验证码来训练AI的例子。
腾讯与深圳大学曾在2021年联合推出"MedCAPTCHA医学图像验证码"，通过验证码形式将临床上真实的脱敏医学图像开放给公众标注。而这些被标注的数据也成为机器学习的训练样本，推动AI在医疗领域的应用发展。
图片来源：深圳市科技创新委员会
20年前，路易斯·冯·安认为，验证码与AI的发展会是一种“双赢”局面：如果验证码没有被攻破，则有效地保障了网站的安全；反之，则意味着人工智能领域取得了进步。
但如今，在这场人与机器的博弈中，人的意愿在哪里体现？这真的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吗？
澎湃新闻记者孔家兴对本文亦有贡献。
参考文献
1. Bursztein E等-How good are humans at solving CAPTCHAs?
2. Reddy A等-User Perception of CAPTCHAs: A 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University and Internet Users.
3. Von Ahn L等-CAPTCHA: Using hard AI problems for security.
4. 36氪-41岁的天才数学教授，创造了“验证码”和“多邻国”，身家7亿美元，https://36kr.com/p/752542343960065
5. Guerar M等-Gotta captcha’em all: A survey of 20 years of the human-or-computer dilemma.
6. 机器之心-AI 破解谷歌人机鉴别系统，文本验证码或将离场，https://www.jiqizhixin.com/articles/2017-10-28-5
7. 谢卓潇,蔡聪-人作为计算机的“他者”：验证码人机互动中的能力主义陷阱。
8. Searles A等-An empirical study evaluation of modern {CAPTCHAs}.
9. 新智元-AI太强，验证码全失效？新南威尔士全新设计：GPT傻傻认不出，人类一致好评，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zlKomrpvO-Tkkf2Umsx2Vw
10. Fast Company-Google's new reCAPTCHA has a dark side，https://www.fastcompany.com/90369697/googles-new-recaptcha-has-a-dark-side
11. GDPR Register-Is Google Recaptcha GDPR Compliant? https://www.gdprregister.eu/gdpr/google-recaptcha-cookies/
12. 每日电讯报-Google's acquisition of reCaptcha will boost book plans，https://www.telegraph.co.uk/technology/google/6201735/Googles-acquisition-of-reCaptcha-will-boost-book-plans.html?utm_source=chatgpt.com
13. Searles A等-Dazed Confused: A Large-Scale Real-World User Study of reCAPTCHAv2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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